图说平型关的百年沧桑与修复争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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█ 2015年8月，平型关修缮一新

2015年8月，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，内长城上的重要地标平型关修葺一新。这项由国家文物局专项拔款598万元的重点工程历时一年有余，修复了的平型关关楼和关口的部分城墙，新建的关楼为明式建筑，朱柱飞檐，古朴苍劲。修复平型关的新闻同时也引来了一些质疑，争议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：第一，关城的修复是否真正遵循了“修旧如旧”的原则？第二，关楼是否是按照历史原貌修复的？这样修复的依据是什么？

平型关与平型关堡

平型关，位于山西省繁峙县与灵丘县之间的平型岭上。平型关所在的带状谷地，北有恒山山脉，南有五台山脉，成为两山夹峙之间的重要通道，横亘于这条带状谷地之上的平型岭，因为地势险要自古就是戍守之地。平型关古称瓶形寨，因周边地形有如瓶状而得名。明正德六年（公元1511年），修筑内长城时经过平型岭，在岭上修建了关城，名曰平型关。做为明代内长城防线上的重要关口，平型关东连紫荆关，西接雁门关，成为防御蒙古骑兵的重要屏障之一。

█ 平型关在内长城上的地理位置

据《读史方舆纪要》记载，嘉靖年间，“寇每由此入犯繁峙、代州”。嘉靖三十二年（公元1553年），鞑靼骑兵大举南侵，从大同深入浑源后攻陷平型关，接着由此直趋灵丘、广昌（今河北涞源），一度进逼紫荆关。

正德六年，明廷除了在平型岭上的修建了平型关关城以外，还在平型岭下修建了一座城堡用以驻军，名曰平型关堡，两者相距三华里，一个在山上，一个在山下。平型关堡是一座正方形城堡，周长两里有余，南北各开一门，城墙为条石基础青砖包砌。平型关堡现为繁峙县平型关村，条石和青砖大多早被拆走，南门已毁，仅余北门及瓮城。

█ 平型关、平型关堡、平型关大捷遗址三者位置关系卫星地图

█ 抗战时期，八路军通过平型关堡北门

█ 1952年抗日战争十五周年纪念邮票上的平型关堡

█ 1971年冬，北京军区某部千里野营拉练经过平型关堡

█ 明信片上的平型关堡北门

█ 2010年5月1日的平型关堡北门

上世纪六十年代，得益于正在健康的林副统帅，灵丘县冉庄公社更名为平型关公社，乔沟新建了平型关大捷纪念馆，平型关与平型关堡也进行了简单的修葺。当时平型关关门已经完全坍塌，简单的修葺仅仅是砖券了一个拱门，门额上嵌有刻着“平型关”三字的新门匾。

█ 2010年5月1日的平型关

█ 平型关内侧

█ 国画平型关

在此后的半个世纪里，平型关基本保持了固定的风貌没有再发生大的变化，直到2009年，一条现代化县级公路横穿平型岭，将平型关关城一劈为二。这条公路不仅毁掉了数十米的长城，而且为了降低公路爬坡坡度，穿越平型关关城的路基被下挖了数米，使得平型关的完整性和观瞻性遭到严重破坏。对于这种严重违反《文物法》的行为，事后有关部门表态要严肃查处，然而，破坏已然造成，任何处罚都已经无法补救。

█ 2010年5月1日，通车不久的公路横穿了平型关

█ 2015年6月，新修的平型关关楼与现代化公路

平型关战役与平型关大捷

平型关之所以家喻户晓，平型关大捷是主要原因。

平型关战役，是全面抗战开始后华北战场上的第一个大战役，也是第二次国共合作后国共两军首次团结对日作战。1937年9月中旬，日军第五师团攻占晋北重镇大同以及广灵、浑源等县城，计划与察哈尔兵团会合后继续南下。为了保卫山西，9月18日，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在雁门关下的太和岭口召开军事会议，制定了平型关作战方案，计划依托明代内长城建立阻击防线，防御重点为平型关、团城口、茹越口、雁门关、阳方口等战略要点。平型关战役战线长达200余公里，第二战区部署兵力8万余人，由孙楚、杨爱源、傅作义等晋绥军将领负责前线指挥，参加平型关战役的除了晋绥军以外，还有入晋的八路军115师以及国军刘茂恩、高桂滋等部。

日军在平型关一线先后投入兵力约2万余人，第五师团主力万余人从灵丘、浑源进攻平型关，察哈尔兵团万余人从恒山西侧助攻策应。

从9月22日开始，中日双方在内长城沿线的平型关、东跑池、团城口等地激烈交战，战事呈胶着状态，日军终未能突破平型关防线，守军也无法歼敌于平型关外。

█ 平型关战役战场之一：西跑池

█ 平型关战役战场之一：团城口

9月25日，直隐蔽待机的八路军115师在平型关外的乔沟伏击了日军的一支辎重部队，这是八路军出师华北抗日前线第一仗，也是抗战全面爆发以来中国军队取得的第一个大胜利，意义重大，影响深远，史称“平型关大捷”，“首战平型关，威名天下扬”，平型关大捷也被写进了《八路军军歌》。

█ 平型关大捷主战场乔沟历史照片

█ 平型关大捷主战场乔沟

█ 平型关大捷老爷庙高地争夺战遗址

█ 平型关大捷纪念馆

█ 平型关大捷参加主要将领雕像

█ 平型关大捷纪念馆内景

平型关大捷之后，中日两军继续在平型关一线鏖战。9月28日，策应进攻的日军察哈尔兵团攻克平型关西北要隘茹越口，守卫茹越口的旅长梁鉴堂及1400余名官兵全部阵亡。9月30日，察哈尔兵团进而攻陷繁峙县城，威胁到平型关守军的侧后，阎锡山被迫下令放弃平型关阵地，全线撤退至忻口一线，平型关战役至此结束。

█ 内长城关口茹越口

平型关修复争议

平型关修复的争议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：第一，关城的修复是否真正遵循了“修旧如旧”的原则？第二，关楼是否是按照历史原貌修复的？这样修复的依据是什么？

按照修复方的解释：平型关的关楼1939年毁于山洪，没有留下任何影像资料，无法判断其历史原貌，修复依据的是雁门关、娘子关关楼的样式。

那么，这个解释靠谱吗？

平型关关楼的原貌是什么样的？确实已经没有任何历史资料，目前平型关最早的照片拍摄于1908年，距今已经107年。明代内长城平型关关城的历史已有五百年之久，但我们能够直观感受到的，只有它的百年沧桑。

清朝末年，德国建筑师恩斯特·柏石曼穿越中国的十二个省，行程数万里，对沿途古建筑进行了全面考察，拍摄了数千张古代皇家建筑、宗教建筑和代表各地风情的民居等极其珍贵的照片。1923年出版的《如诗如画的中国建筑和景观》，是柏石曼对中国古建筑进行考察和研究的图文集，其中收录了二百多幅高质量的照片。

柏石曼书中的这张照片，注释文字为“前往五台山的路上，跨越长城的关口”。2010年，原著中译本《中国的建筑与景观》出版，最早关注这些照片的中国人根据推测误认为这是晋冀交界的龙泉关，但很多去过平型关的朋友一眼就可以认定，照片所拍摄的正是平型关。

█ 长城爱好者在与柏石曼相似角度拍摄的平型关照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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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88年出版的考察专著《明长城考实》记载：“据当地老乡介绍，关门城台之上，原建有一座三开间的单层城门楼。楼和关门皆于1939年被洪水冲毁。”

从柏石曼的照片可以看到，早在百年之前的平型关，就已经没有了关楼。从逻辑上分析，平型关关楼，可能毁于1908年之前，也可能当初就没有修建关楼，但绝不可能是毁于1939年。据此可以认为，《明长城考实》中的记载，要么是老乡叙述有误，要么是作者记录有误。进一步结合平型关堡南门遗址的现状以及平型关关城的地形，其实可以得出这样的推测：老乡所说的1939年毁于洪水的关楼，指的并不是平型关关楼，而是平型关堡南门的门楼。

█ 修复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雁门关关楼

█ 修复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娘子关关楼

上面两张照片是修复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雁门关和娘子关的关楼，修复后的平型关关楼确实与它们形制相同，有如三个孪生的金刚葫芦娃。那么，崭新的雁门关、娘子关关楼是按照它们的历史原貌重建的吗？让我们用历史图片来说话。

█ 1907年法国汉学家沙畹拍摄的雁门关，可以对比出新旧关楼形制上的明显不同

█ 另一张从稍远处拍摄的雁门关，拍摄时间及拍摄者不详

█ 民国时期的雁门关

█ 从雁门关的另一侧看关楼

█ 1930年代的娘子关，可以对比出新旧关楼形制上的明显不同

█ 日本《北支》杂志1940年第9期上的娘子关照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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█ 娘子关全景照

█ 近观娘子关关楼

这些历史照片可以证明，新建的雁门关、娘子关关楼与它们的历史风貌完全不符，也不是所谓的“修旧如旧”，而是仿古“赝品”。那么，以仿古“赝品”做为历史依据新建的平型关关楼又是什么呢？我们该如何评价这次耗资近六百万元的文物修复行为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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█ 2009年，壮士行长城徒步穿越队员途经平型关

█ 2010年，壮士行长城徒步穿越队员途经平型关

█ 1965年，雁北专员公署关于同意将灵邱县冉庄公社改称平型关公社的批复

█ 林彪913事件之后，灵邱县革委会关于平型关公社更名的通知

█ 1966年，灵丘县关于改为平型关县的请示

█ 国画平型关大捷，画中远处可见平型关及长城

█ 山西著名画家武尚功在1970年绘制的《林彪指挥平型关战斗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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